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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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良】不是爱人

  “留侯,陛下……驾崩了。”

  内侍斟酌地开了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留侯的神情,张良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半晌才喃喃回答:“知道了,你退下吧。”

  内侍行了礼告退,张良仍是独自坐在屋内,很久没有动静。

  “驾崩了……”

  刘邦,死了?

  刘邦死了。

  

  张良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仿佛是强迫自己理解接受一样。思绪飘飘悠悠地回到从前,到他们故事的开始。


 

 

  张良还对第一次见到刘邦的情景记忆犹新,是很多年前了,在留地,他投奔景驹的路上。那人行事无甚章法,看起来和自己不是一类人。

  二人交换了姓名,张良是听过刘邦的名字的。芒砀山,泗水亭长,斩白蛇起义。毕竟有黄石公在前,张良并没有多去思考刘季的自称“赤帝之子”的真实性。

  不过从对方的举止来看,的确和自己曾经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张良没来由的想,刘季是一个危险的人。

  ——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人格魅力。他是那种会用最温柔的语言表达最残忍的意思的人,和你拥抱的时候往你身后捅刀的人,脸上永远挂着成竹在胸的微笑的人。

  没来由的。

 

 

  那晚他们秉烛夜谈。谈太公兵法。张良尝试着给刘邦念了一段,得到了他的回复。

  “这是一本很好的兵书。”刘季说,“就像张先生一样。”

  “沛公是何意?”

  “张先生会是一位很好的军师。”

  随后他们便继续讨论着,交谈声断断续续地响了一夜,烛火也明明暗暗地亮了一夜。蜡烛被火苗侵蚀地越来越短,一根接着一根,二人疲惫的神情也随着蜡烛一次次被点燃而兴奋。直至拂晓,蜡烛熄灭了,但他们兴致不减。

  “能与沛公谈论太公兵法,乃良三生之幸。”

  “三生之幸?”

  “只是他人都无法明白而已……沛公殆天授。”

 

 

  沛公殆天授。

  既然遇到了天授,那么就不用去投奔景驹了吧,张厩将?

  这句话是刘邦说的还是张良内心所想,他已经记不清了。

  总之,他这样做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张良想起来了,后来他们见到了项梁,复立了韩王,收复了阳翟。

  “韩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向你借子房先生一用。”

  韩成答应的很爽快,和刘邦相谈甚欢,看起来是一副很融洽的画面。

  张良没说什么话,只是向刘季敬酒。等到宴席散去,从韩王宫里出来,刘邦拉着张良的衣袖。

  “沛公这是……何意?”

  兴许是多喝了几杯的缘故,刘邦的脸颊有点红,但他笑着,那么真诚地,看着张良。

  “子房先生,我方才那是问韩王的意思。现在我问你,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我能说不吗?

 

 

  “那是自然,良愿跟随沛公。”

 

 

  场景再一次转换,是峣关。

  “子房先生,真是没想到……”

  “沛公的意思是?”

  刘邦笑了笑,深深地看了张良一眼,“没想到子房先生倒是出手果决,我原来还以为子房先生是一个温柔良善之人。”

  刘邦说这话的语气就很像在开玩笑,内容更是。张良随意敷衍了几句,便继续说起下一步的打算。

  ——然后被刘邦再次打断。

  “和我一样,我也喜欢背后捅人刀子。”

 

 

  张良听着樊哙急切的话语,问道萧何去哪了。

  “萧先生正忙着整理秦政府的图书文献去了,张先生现在也只有你去劝劝沛公才行啊。”

  “连贤成君都没办法,在下怕是也劝不动沛公吧。”

  张良几番推脱无果,还是被樊哙硬拉着进了秦宫中。秦王宫里的脂粉香气萦绕着,远远的张良便听见了那娇俏的调笑声。绕过几个朝着自己送秋波的妩媚妇人,张良七拐八绕进了内室。一眼便瞧见斜躺在柔软被褥上的刘季,正舒适地将头靠在一美艳女子的肩膀上。

  这是张良见到的刘邦脸上少有的出现了舒适表情,讨论公务时他总是眉头紧锁。张良在那一瞬间突然想,或许刘季真的累了。

  那念头只浮现了一瞬间,张良定了定神向刘邦行礼。“良在此祝贺沛公率先攻入关中了。”

  刘邦听到了张良的声音,抬了抬头。“子房先生是和樊哙一道的?”

  “是。良正是想劝沛公离开秦王宫,驻军霸上。”

  接下来张良阐述着理由,刘邦则是一直保持着原来斜靠的姿势。那女子也没见过这种场景,害怕又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刘邦竟分了几分心思抚摸她的脊背,好像在安抚受惊的宠物。

  张良看着刘邦的神情不禁想着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解释完后,刘邦把那女子推开,站起身来。

  “子房先生说得颇有道理,是我思虑不周了。”

  还军霸上,约法三章。

 

 

  接下来故事发展到了鸿门宴。

  “君安与项伯有故?”张良从刘邦的风淡云轻中读到了猜忌的意味,不过还好——他并不会因刘邦明面上的怀疑而失落,相反若是刘邦将不信任藏在内心深处,只用看不清光亮的眼眸淡淡望着张良,这才是更令他苦恼的。

  张良送别项伯后,回到自己的营帐,静下心来复盘方才的事。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开始思考与刘邦之间的信任了呢?项伯来找自己时脱口而出的话,不轻不重地提醒了张良一下。现在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一名“借士”,是和刘邦一道被擒的话会令人惋惜的存在,是不属于刘邦集团,但也不游离于众人之外的尴尬的存在。

  一名借士。

  有借有还。

  像物品一样的。


  他当然不是一件可以任人转手的商品,毋庸置疑。

 

 

 

 

  同样的一番话,张良又面对项羽说了出来。

  “良不过只是一名借士,以后……终究是要回去辅佐韩王的。项王此时对着在下动怒,实在是……杞天之虑。”

  张良骑在返程的马背上想着,“借士”竟然也能成为自己与刘邦撇清关系的托辞。

  而心中所念之人正望着张良归来的方向,伸长了脖子翘首。

  “子房!”张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纳,对方很快又察觉了不妥,进而改成拉住张良的手,“子房,你……没事吧?”

  “多谢沛公关怀,良一切都好。”

  被刘邦拉进营帐接风洗尘的时候,张良还在回味那个怀抱。

  很温暖。

 

 

 

  很多天后的那个夜晚。

  是刘邦为张良饯行。

  “子房,你会不会忘了我?”刘邦好像醉了,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分明有些撒娇的意味,让人束手无策的。

  “汉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张良的双手被刘邦不轻不重的握着,这个动作于两个男人之间略显暧昧,但他们都泰然处之,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亲昵一样。当然,这只能出现在私下里。

  张良记不清那晚刘邦还说了什么了,他的记忆是断片的,隐隐约约地记得有赤裸的肩膀和手臂。下一个连续的片段便是第二日晨起,他们躺在一处。

  他们或许都醉了。

  张良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大抵触,于是他打断了刘邦道歉的话语,“汉王无需向良道歉。良若是不喜汉王,昨夜也不会和汉王如何。”

  刘邦的语气有些受宠若惊:“子房,我……我也爱你。”

  方才自己表达了爱意吗?张良没有问出口。

 

 

  故事的最后是张良在漫天的大火中回眸,相隔太远,刘邦的眼神又一次变的晦暗不明。 栈道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张良无端地认为燃烧着的不仅仅是栈道。

  他突然又想起了他们初遇的那天夜里不断熄灭又被点燃的蜡烛。

  但蜡烛总会燃完的,就像经历过灼烧后光秃秃的栈道,什么都没有了。

 

 

 

 

 

 


  故事结束了吗?张良没有再继续往后回忆。

  人都死了……张良从回忆中惊醒,再次提醒自己这一事实。此时正是盛夏,屋外的阳光明明晃晃地洒了一地,温暖中分明透了几分刺骨的寒。

  张良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他没有回想的后半段故事。

 

 

 


  韩王死了。

  不,他在死的时候早已不是什么韩王,而是被项羽降成了侯,屈辱地死去。

  而自己现在也不再是韩申徒,而是汉王的成信侯。

  和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韩国再无关系了,他现在也不再是借士,而是名正言顺的汉臣。那么接下来……以项羽的鲜血祭奠故国的亡魂吧,也好了却这一桩旧事。

  虽是名义上的君臣,但张良更喜欢把他和刘邦的关系定义于合作。他们有同样的目标,这就够了。

  在内心最深处,他有时会想做帝王师。

  好像夫子和他听话的学生。

 

 

 

  刘邦越来越像一个王了,张良想。他拥有王的野心王的气魄王的决断,同时也对身边的人越发猜疑,那位用兵如神的大将军便是很好的例证。萧何说的一点不假,刘邦若是想一统天下,是少不了韩信的助力的。但或许是一种警示,还定三秦之地后,刘邦没有再指挥韩信进行下一步的进攻。

  支离破碎的五十六万诸侯联军。那个夜晚,充斥着厮杀声,咒骂声,谁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条河流。刘邦逃的是那样快,连号称能日行千里的乌骓马都望尘莫及。

  所幸的是刘邦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张良似乎从没有看见过刘邦消沉的样子。在明亮的跳动的烛光下,刘邦询问着张良,为之奈何。

  “英布,彭越,以及……”

  “还有谁?”

  “您麾下的大将军韩信。”

  刘邦单手撑着脸颊,眉目舒展开来,如释重负一般。

  我明白了,子房。

 

 

 

  刘邦信任自己吗?张良想。

  这次自己的身份不再是“借士”了,作为臣下自然要考虑与主上的关系的这个理由天衣无缝。起码到现在为止,刘邦的所做所为,也正是张良所想要他做的。

  除了搁置韩信。

  同样是背楚归汉之臣,陈平的待遇就比韩信好的很多。刘邦会力排众议宽恕他盗嫂受金之事,当然能得到刘邦的重视,陈平自然是用了计谋在里头。很快的陈平的地位直线上升,虽不至于压过张良一头,但起码明面上看是“刘邦的谋臣张良陈平”了。处于第三视角的张良看来,陈平和刘邦就像两只狡黠的狐狸,彼此相互试探着又因相同的目的而靠近。

  那么自己呢?自己同刘邦也是有相同目的才走到一块,不过也不仅仅是。他们的关系很复杂,理还乱的。是天授,是命中注定他们一同前行。他们偶尔还会有一个旖旎的夜晚,很难说只是单纯的宣泄情欲还是表达爱意,或许二者都有吧。事后刘邦一边抱着张良略显单薄的肩膀,一遍吹熄摇摇晃晃目睹了一切的烛火,那一刻张良认为是和爱情最接近的。在床笫之间,刘邦会说“只有子房是我唯一无条件信任的人,也是我的爱人”。

  但张良不会说。张良不会说话,只是偶尔用一点软糯的鼻音作为回应。

  或许就是爱情,或许不是。边界太模糊太暧昧了,纵然是神仙也很难分清楚吧。

  张良这才发现自己的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不过他从下邑画策后再一次温习了一个结论,即刘邦对韩信的防备远比他所想的更多。换句话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不会启用韩信。

  可韩信分明就是打击项羽最方便也最锋利的武器,而刘邦怕伤到自身选择了把剑藏入剑鞘,手紧握着剑柄防止剑那一天突然萌生了杀害主人的想法并付诸于行动。

  张良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于是他一直保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以刘邦的好恶为好恶,绝不多言,只在心中默默盘算、推演。

 

 

 

 

  刘邦怒了,当着来使的面大声骂了出来。好在有张良和陈平的提醒,刘邦从容不迫地把方才的话圆了回去,并且封韩信为真正的齐王,以表达自己的重视与对韩信的信任。

  他甚至派遣了张良为使者为韩信封王,这也是张良归汉后唯一一次离开刘邦。飘落的雪花模糊弥漫着,寒风凛冽,张良并没有感觉到冷。

  韩信看清来使的面孔时,是惊愕多过于喜悦的,不过很快他的脸上浮现了比原先更加清晰的喜色。

  “劳烦先生亲自赶来了。”

  “韩将军最应该感谢汉王。”

  “那是自然。信必定会为汉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信的眼神里又迸发出炽热明亮的光芒,张良沉默着没有说话,想着这后生的光芒太耀眼——好像要把刘邦都掩盖过去似的。

  不过这就和他张良无关了,他并不在意韩信会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

 

 

 

 

  “子房,在想什么?”刘邦温柔的话语在张良身后响起,一只手伏在张良的肩头摩挲着。

  “汉王恕罪。”

  刘邦笑着摆手表示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在张良的桌前正襟危坐,做出一副请教的样子。张良等他先开口。

  “我们现在被项羽围在固陵,韩信和彭越都不听话,依子房之见,当如何是好?”

  这疑问中似乎还带有一些责备,毕竟是他张良力谏刘邦撕毁盟约追击项羽,而现在又被围困不得出。张良在心里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回答。

  “封地。”

  刘邦听从了张良的建议。

 

 

 


  后来,楚人的歌声响了一夜。

 

 

 

 

  再后来,张良望着台阶上的那人,夺目耀眼。他和众人一同下跪,口中高颂着皇上万岁。

  “留侯”,是刘邦亲自给张良封的。齐地的三万户对张良来说确实没有他们初遇的地点那么重要。刘邦看上去有一点失落,下朝之后亲自去找了张良。

  “陛下。”

  “子房,朕没有试探的意思。齐地的三万户我是真心想封给你的。”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那人一脸的温驯,只是口气充满了疏离:“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有留地一封……臣已经很满足了。”

  刘邦竟抱着张良不撒手,张良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陛下,不妥啊……”

  “我有时候在想啊,子房真的是上天赐给我刘季的……”

 

 

 

 

  张良不知道怎么回应刘邦的赤诚,于是他选择缄默。刘邦也没有强迫他回复,随随便便地又岔开了话题,好像方才什么都没说的一样,絮絮叨叨地谈起别的事情来。最后还想来一个浪漫的吻别,被张良制止了。

  刘邦走后张良整理着方才被压皱的外衫,望着刘邦离去的方向驻足,又转身离开。

  后来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张良不经常在朝堂上,但刘邦的消息总能传到他的耳朵里。刘邦也常踏足留侯府,和张良天南地北的闲谈,或许这样是最好的,就像友人,张良想。

  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他们起了争执。楚汉相争的时候他们也曾意见相左,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是以张良长篇大论的解释和刘邦的恍然大悟告终。不过这次不同。

  “太子乃一国之本,岂可轻易废立?”宣室殿内只有他们二人,是以皇帝和臣子的身份交谈。但刘邦看起来不愿意再听张良的话。张良尽量把话说的委婉又有说服力,他设身处地、引经据典。

  换来的是刘邦的打断,他不再听张良的话,任凭张良尴尬地站在那里,像他阐述到一半的理由。

  “这本来就是家事。难道留侯在府中宠爱哪个姬妾,也得经过朕的批准吗?”

  张良先是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刘邦会说出这种话。随即他向刘邦行礼,“微臣,告退。”

 

 

 

 

 

  “陛下连留侯的话也不听了。”

  这句话张良听着好像讽刺,纵然是你留侯出马有什么用,皇上认定的事就不会变。纵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如何,刘邦若是不采纳你的建议,那张良算什么?

  “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那么陛下不用臣计呢?且不论史书上是否会有汉王刘邦,但绝对没有军师张良了。不过会留下一个刺秦失败侥幸逃脱的刺客,以及一个收复不回失地的韩司徒。

  好像刘邦就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亲口告诉他没了刘邦他什么都不是,末了再补上那么一句“你逾矩了”。

  张良回想着刘邦在宣室殿的那番话,他听到的第一反应是好像被羞辱了,但却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直到回到府中,张良五味杂陈——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无法用语言形容,好像对方亲自揭开了自己拼命想隐藏的丑陋伤疤之后,带着鄙夷的眼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无声的轻蔑。

 

 

 

 

 

  “陛下听留侯的话”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陛下不会也没法再听留侯说话了,因为留侯递交了辞呈。

  没有答复。代表着什么?无所谓?

  商山四皓被请来了,太子终究是没有更换。人们说原来陛下最后还是听了留侯的话。

  但只有他们知道这不一样了。是无奈之举是不同于往昔的是图穷匕见的……

  “臣并非逼迫陛下。”

  刘邦笑了笑表示无所谓了,他开始把刘盈当作接班人培养——其实并不是“开始”,早在他将刘盈踢下飞驰的马车之后刘盈就已经被立为了太子。其实他一直是接班人。

  刘邦究竟是不是真心想换太子?张良不知道。

  刘邦此行并非是想再和张良掰扯太子之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是那封辞呈。

  “为什么要走?”

  “陛下不需要臣了。”

  “但刘邦需要。”刘邦说。

  刘邦还说了爱。

  子房,我爱你。

 

  

  

 

  直到今天那封辞呈仍然未能获得刘邦的准许,当然也不可能了。张良坐在床榻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只是续着梦境重温了故事的后半段。枕上有一星未干的泪痕,被张良拂去了。

  怅然若失的。张良回忆起了刘邦郑重地望着他,说着我爱你的最后的样子。

  或许他也爱刘邦,只是来不及亲口说出来了。有些东西来不及就再也没有了机会,进而变得无所谓有无所谓无,成为一辈子的憾恨。

  就比如他突然想到,他们还未曾唇舌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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